在白河镇,有个传说中的“克夫”姑娘,温柔却清醒,不惧流言蜚语。她嫁给了平山县落魄药铺小开,本以为是场笑话,没想到婚后却甜度爆表! 新婚时,她说自己无人可依,他却宠溺一笑:“有你在,我便有了全世界。”婚后,她在家“横着走”,娇嗔:“夫君,你咋不正经点?”他笑得狡黠:“二奶奶,求您宠幸。” 从落魄小城到京城首富,他们携手并进,经商致富。男主日常:赚银子,逗老婆……
第1章
洛河自南而北,清流急奔,越石穿林,到了盘钩滩,河身忽而一转,水流大为平缓。
转弯之处便是白河镇。
这个北方镇子虽小,也有一南一北两条大街,南街的街尾有一家小小的绒线铺子,专门售卖各种丝线、纱条、花边、绦子。虽是小本生意,也能养活沈家老小。
盛夏,柳荫匝地,沈绮从前街回来,怀中抱着一小筐毛豆,一方嫩豆腐,一把小葱,正准备整治中午的饭菜,刚进院子,就发觉自家来了客人。
“这谢家啊,可是平山县的大户,在银狮街上开着门面五间的生药铺,铺子里少说有十好几个伙计,家里有几分好钱,光说现银子也有得上千两,后院里也有七八个丫头伺候,沈家弟妹,你家姑娘过了这个村,可就没这个店了……”
又一个来给自己提亲的媒婆。
沈绮没进去,转身绕去了后门,坐在门槛上,一边安静地择菜,一边悄悄听着娘亲和那媒婆的对话。
“薛大嫂,你说这家这样好,却如何能看上我们这等人家,别是那小伙儿身上有什么毛病吧?”
“哎哟哟,沈家弟妹,瞧你说得这个话,我是县里衙署上递了名字的官媒,不是那等只顾着收钱、乱牵姻缘的黑心婆子。这个后生啊,是谢家大房的长子,长得是相貌堂堂,身量少说也有八尺高……”
说来奇怪,手里这把小葱碧绿鲜灵,明明不怎么呛人,却让沈绮觉得眼睛里辣胀胀的。
自从两年前被退亲后,来给自己说亲的媒婆没有五十个,也有三十好几个,可是十里八村的年轻后生,来沈家相看了一个又一个,都没有下文。
原因嘛,大概是那个“克夫”的谣言。
原来,沈绮十三岁上,爹爹就跟镇子上开医馆的许家定了亲,此后两家就当亲戚来往,只等她满了十六岁就行嫁娶之礼。
没想到,临成亲的头两个月,许家大郎许游突然一病不起,不省人事,治了两三个月也不见好转。许家爹爹亲自登门,说怕耽误沈绮做了望门寡,只好要回了聘礼,就当是退了这门亲事。
没想到,退亲三天后,许游就醒了过来,七日后,就下了床,半个月,就痊愈了。
可是许家再也没提定亲、嫁娶的事情。
慢慢的,街坊间就开始传沈绮八字不好,生来克夫的流言。
若非如此,怎么许家一退亲,儿子的病就好了呢?
这样的流言,自然没人当着沈家人的面说,可时间久了,沈家人都知道了,虽然不信,心里也不是滋味。
好在,一家有女百家求。
退亲后,陆续来相亲的人也不少,但凡见过沈绮的的样貌,几乎没有不中意的,可一打听到所谓“克夫”的名声,就都打了退堂鼓。
这一耽误,就是两年,沈绮就快十八岁了。
嫂嫂乔氏从后边过来,见沈绮坐在门槛上择菜,问道:“月丫头,怎么不进去?”
沈绮伸出一根手指放在嘴边,又指了指里面,示意屋里有人。乔氏看了,就一扭身,挨着沈绮坐下了,压低声音说话。
“又是给你说亲的?”
沈绮点了点头。
“哪的?”
“好像是平山县。”
姑嫂两人低声说着话,慢慢一起择完了毛豆,刚要起身,娘亲张氏走过来了,看着脸上喜滋滋的。
看来是已经把媒婆送走了。
嫂嫂问:“娘,这个媒婆说的是哪家?”
张氏道:“说是平山县城里的大户,姓谢,开生药铺的,很是阔绰。”
沈绮问:“家境倒是其次,不知道家里人如何?”
张氏道:“她说这谢家一共两房,这家是大房,娘去世早,家中爹爹尚在,有一个姐姐,一个妹子,嫁进去,便是当家的主母。”
沈绮望着母亲欲言又止,嫂嫂懂她的心思,替她问了出来:“那这后生呢,人怎么样?”
“薛家嫂子说是自己亲眼见过,长得可俊呢,身量嘛,比咱家老大还高些,只是年岁大些,二十四岁,比咱家小月儿大了六岁了。”
沈绮摇摇头:“媒婆把他家说得这么好,却到了这个年纪还没成婚,必然有个缘故。”
“这话我也问了。那媒婆说,他十七八岁就出远门,给家里买办什么什么药材,好像是,连着几年都没曾好生在家,这才耽误了。”
沈绮笑道:“哪个媒婆不是满嘴胡诌,就是一堆牛粪也能说出花来!”
嫂嫂也接着说:“可不是,上次来的那个媒婆,说是有个隔壁镇子上的读书人家,人又斯文,又白净,从不出去乱逛的。来的那日你哥哥一见,原来是个跛脚,脸上又长白斑,气得他茶都没倒,就让人回去了。”
张氏怕女儿灰了心,忙说:“这位是官媒人家,不是那等胡说八道的串街媒婆。”
沈绮知道娘亲的心思,生怕自己因为一个流言失了一生的倚仗,便说:“既然如此,那明日便来相看相看,也不费什么。”
张氏听了,心下又有了希冀,含着笑,就出门去追薛媒婆了。
嫂嫂对沈绮说:“既如此,我去街上买几样点心,好待客用。”
沈绮拉住了准备起身的嫂嫂,“白费这个钱做什么,八成也是不成的。”
“别说这个话。真金不怕火炼,乌云也遮不住太阳,你这么个好姑娘,就像是那金凤凰,只选有福气的人家才能落下去呢。谁家要是错过了你,那是他家无福。”
沈绮笑着把一头乌黑油亮的头发蹭到嫂嫂怀中,口中说:“就不,我偏要当一辈子老姑娘,陪你一辈子。”
嫂嫂笑着答应:“那可好,就像咱们小时候一样,天天一起吃一起睡,可好不好?”
嫂嫂乔云华的娘家就在南街上,自小和夫君沈绍、小姑子沈绮青梅竹马,一起长大。前年她嫁来了沈家,俩人最是要好。
刚吃过午饭,又有一个妇人进了沈家的大门,张口就说:“婶子,你家跟平山县谢家,可断断做不得亲,小心着了人家的道儿!”
张氏回头看时,一个五短身材、黧黑面皮的妇人,正摇着大蒲扇子忙忙地走过来,却是一个熟人。
张氏看见来人,心中就有些不悦。
这人是东街的刘媒婆,在白河镇也小有名气,当初沈绮与许家定亲的时候,请的中间人就是她。
等到两家退了亲事,沈家爹爹琢磨着,既然许大郎好了,不如两家依旧结亲,就找了刘媒婆撮合。
没想到刘媒婆听了这话,笑得直拍大腿,说是人家许家为了给大病初愈的儿子冲喜,已经跟县城的卓家定了亲!
卓家在平山县开了十几年的医馆,膝下只有一女,一心要招个有医术的女婿继承家业。
多亏了自己说的亲,可可儿地就跟许家看对了眼,一拍即合,只怕年后就要成亲了!
到这时候,沈家爹爹才琢磨出味儿来。
什么自家儿子病得起不来床,什么生怕沈家女儿做了望门寡,什么冲喜,分明是许家早就想悔婚,又怕自己不占理要不回礼金,这才演了小半年的大戏!
瞧着这悔婚再定的手脚,这般快,只怕也少不了刘媒婆的功劳。
当时,沈家爹爹转头就回了家,自此之后,再也不与许家来往。
刘媒婆倒不觉得害臊,照样上门给沈绮说媒,不是丧妻的,就是撑船的,满嘴胡咧咧,沈家明明白白回绝了好几次,这才有小半年没上门。
眼下她又来了沈家,不知道打得什么主意。
张氏没给她好脸色,继续忙手头上的活计。
刘媒婆腆着脸凑到跟前来,“我说婶子,你家别被那薛婆子骗了!那县里的谢家,说是开着偌大一个生药铺子,其实只剩下个空架子,出多进少,生意早就不如从前了!”
张氏头都没抬,刘媒婆转到另一边,继续说。
“还有那谢家二郎,薛婆子只说是长房独子,却不说他不是谢家的长孙,他二叔家生得堂哥,比他还大一岁!人家才是长孙呐,最得他家老太太器重呢!
若是你家丫头嫁过去,虽然没有婆婆管着,也上头有奶奶、二婶、还有个高门大户出身的大嫂子,使劲压着她呢!别说当家做主母,只怕是二十年也出不了头!”
张氏却是听到心里了,手中的动作也慢了下来。
刘媒婆见她迟疑,忙说:“还有呢,那二郎出门五六年,一年到头连家也住不几天,听说上个月才刚到家,哪里知道铺子里的生意,还不都是归他大堂哥管账?说是个爷,其实跟个店里伙计差不了多少!”
张氏到底是在意女儿的前程,声音都有些发颤:“侄媳妇,你说得是真的?”
“呦呵,婶子你说说,我是咱们自家镇子的亲戚,那薛婆子还是隔壁镇过来的外人,你说谁近谁远?我咋能骗你么!”
她眼珠子一转,接着说:“要我说,还是我说的那个三岔村的后生靠谱,才三十几岁年纪,杀猪、煽牛都是一把好手。家里呢,只有他自己,还有前妻撇下的一个小闺女,都七八岁了,嫁过去就能当丫鬟使,再过几年嫁了人,自家还不是落一份好钱?你细想想……啊!啊!”
刘媒婆忽得跳起来,连声惊呼。
这是因为沈家大哥沈绍,突然开始用大扫帚扫院子了,每一扫帚都往刘媒婆的脚下招呼,三下五除二,就把她扫出了门。
“贼婆娘,再也别上我家的门!再敢提一提我妹妹的事儿,我就把贼婆娘的脑袋打成烂狗头!”
沈绍气得咬牙切齿。
沈绮歪在自己屋里,外边动静全听见了,她眼也不眨得望着窗前摇曳的树影,平日明明最心宽的人,也悠悠叹了一口气。
第2章
第二日,谢家人带着礼物上了门。
一共是五个人,据薛媒婆提前透露,分别是谢家二郎、他爹爹、二叔、二婶,还有他堂哥。
按照常例,谢家的男人们由沈家爹爹、大哥沈绍在外招待喝茶,谢家二婶冯氏被娘亲张氏、嫂子乔氏迎到后院说话。
为了怕互相看不上,日后见了害臊,要相看的男女,反而不见面,双方的长相、性情,全由自己的家人转达。
冯氏坐在后院堂上,一边喝茶,一边打量这个小镇人家。
前边的绒线铺两间门面,后边两个小小院落,一层做外边客位,一层做内里住房,用一溜花墙隔开,甚是干净雅致。
她心中思索:“这样的小门小户,哪里般配得了我家!可喜这是大房家老二的亲事,自己只站到干岸上,看个热闹罢了!”
这样想着,她也清清嗓子,冲着张氏、乔氏说起自家的富贵——
“从二郎的祖父辈起,就挣下了如今的这份家业。现在老爷子走了,就剩下老太太在家奉养。
我那大房的亲嫂子,十年前就走了,撇下了一儿两女,大姑娘跟县中孙家结了亲,前几年就搬去省城住了,小的今年才十一二岁,小着呢,不懂事。
我家呢,是二房,可我儿子是家中的长孙!最是能干,早早就娶了妻,娶的是县城南边大米铺子家的独生女儿,那亲家家中也很是富贵。
还有个十六岁的女儿,长得那是难得的美貌……”
眼看着冯氏的话越来越偏向了自己家,张氏笑着往前推了推茶杯。
“那二郎,近来做什么营生呢?”
冯氏停了话,喝了口茶润润嗓子。
“也没干什么。小时候就在铺子里瞎混,长大了跟着他爹去了两趟南边,学着买药材。后来嘛,他爹摔伤了腿,走不得远路,就让他自己去了。
哎呦,天天不着家,也不知道在外边忙什么。还是我家大儿,天天在铺子里忙……”
气氛有点儿尴尬。
张氏和儿媳对视一眼,头一次见这样说自家孩子的长辈,不知道那人总是真的不堪,还有和他二婶家有什么过节?
乔氏悄悄起了身,走到后边,往外边招了招手。
沈绮点头会意,带着小丫头四儿端着茶盘走了进来。
冯氏正没完没了地说起自家儿女的好处,猛然看见沈绮带着小丫鬟前来倒茶,才想起来自己今日前来的原因,停了话,仔细打量这家的女儿。
这沈家小女的确堪称美貌,长挑身材,皮肤粉白如桃,衬着灵秀不俗的美人脸儿,眉似初柳,眼如杏子,又有黑压压的一头好头发,恰似一颗明珠般,让人眼前一亮。
见冯氏打量自己,沈绮微微低了眼眸,稳稳地端着茶壶,欠身添茶,轻声问好,眉眼间含着笑意。
冯氏心里嘀咕起来。
难怪大房如此重视这次相看,连自家人也被叫过来奉陪,生得这般美貌动人,又落落大方。
莫说是小镇上的姑娘,便说是县里大家子的千金小姐也比不上。
冯氏嘴上借着喝茶不说话,心中却有一百个盘算。
自己生的二姑娘玉锦自然是千好万好,便是那不争气的儿媳妇孙氏,也是城里难得的美人,把自家儿子勾引得像是吃了蜜蜂屎一样。
可若是眼前这位样样出挑的女子进了门,别说这端庄大方的气度,只看这亮眼的长相,便把两人给比下去了。
心中有也不悦,可毕竟是来相看的长辈,二婶放下茶碗,就开始笑吟吟地拉住沈绮的手,亲切地问姑娘叫什么,今年多大了,在家都忙些什么?
张氏在一边忙答道,因为生日是中秋节,小名就叫了月儿,学名是跟着哥哥一起起的,叫沈绮,再过两月就十八岁了,一直在家帮着爹娘嫂子料理家事,整治饭菜,很是能干。
乔氏也补充说,妹子在家最是和气的,不光是父母的掌上明珠,自己和她大哥也是最疼她的。
二婶借机摸了摸沈绮的手,果真是有一层薄薄的茧子,看来在家是没少干活的,心中暗道。
“哼,若真是掌上明珠,娇惯还来不及,哪里会让做这些事情。”
她心中的娇宠,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,千事不做,万情不理,只在深闺中做一个大小姐。
可沈家的娇宠,是沈绮愿意读书识字,便让她跟着哥哥一起读书上学。她想学算账做饭,爹娘也手把手教她。
沈家是不管是男孩子、女孩子,一视同仁地养,就连自家最小的儿子沈纪下了学堂,也要和姐姐、嫂嫂一起择菜洗碗,也帮着爹爹、哥哥搬扛东西。
一家人互相帮衬,日子才能兴旺起来。
二婶哪里想得到这些,她摸着沈绮手上的薄茧,刚刚才郁结于心的那点子不痛快,很快就消散了。
这样乡镇里小门小户的女儿,若是嫁到谢家,少不得任自己差遣,管他二郎愿不愿意,自己又多个人使唤,乐得松快。
到了此刻,冯氏脸上的笑意才带了些真诚。
沈绮倒完茶,就端着茶盘、带着四儿从后门出来了。
四儿是住在后街邻居家的四女儿,才十二三岁,因为家里孩子多,爹娘就打发她出来做工,每日来沈家帮着料理家务。
从后门出来,俩人都松了一口气。
里面那个大婶太不讨人喜欢了,老是用鼻孔子看人,一看就心眼多。
沈绮和四儿说说笑笑往前走,正巧看见八岁的弟弟沈纪,正鬼鬼祟祟趴在花墙边的桃树上。
“桃子还没熟呢,你又偷吃!”四儿上去就给了他一巴掌。
沈绮眼瞅着自家爹爹、哥哥正引着谢家那几个男客大堂走出来,想要阻止她,已经来不及了。
沈纪正专心偷看,被她一打,吓得“哎呦”一声。
果然,一行人听见动静,都往这边看。
头次相看的男女不见面,这是规矩。
可眼看人家就看过来了,自己觉得无妨,只怕丢了爹娘脸面。
情急之下,沈绮拿茶盘挡着脸,一手拉着四儿,飞也似地跑了。
众人没瞧见沈绮和四儿,只发现沈纪从树上掉了下来,沈绍忙过去抱他起来,又顺手拍了下他的屁股,众人都笑了起来。
只有谢聿铎没笑。
刚一出门,他便发觉一旁有声响,众人都不留神,只有他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。
第一眼就看到了两个蹑手蹑脚出来的姑娘。
一个小毛丫头正叽里咕噜说着什么话,离得太远倒是听不到,只见另一个姑娘听了这话,笑着花枝招展。
笑得,真好看。
自家魂魄仿佛跟着这笑容飞了去,留下一片空荡荡的胸膛。
直到那姑娘也望见了他们,逃也似飞奔而走。
那小孩掉下树,又被人搀起来。
他仍在怔愣中。
堂哥撞了撞他的臂膀,他才猛地清醒过来,行礼告辞。
到了沈家门口,谢家人辞了沈家老爹,堂兄谢聿铭去牵了两匹黑马,又让马夫引了车来。
这次,兄弟俩骑的是自家养的马。
爹爹谢晏、二叔谢昂、二婶冯氏坐的是一辆雇来的大马车。
在这小小的白河镇中,家中若是有匹骡子,就已经是数一数二的殷实人家了,像谢家这样能养两匹马,当真是县城才会有的大户人家。
果不其然,谢家人刚一出门,便有好热闹的邻居往这边张望,压低了声音,窃窃私语。
“瞧,沈老大家的小丫头,又有人家来相看了。”
“可不咋地,人家那样水灵灵的大姑娘,可不就是一家有女百家求吗?”
“呵,相看的倒是不少,只是不过这次,怕也是难成。”
“说的也是,自从那许大夫家退了亲,谁都说这丫头命硬,怕娶回家了克夫呢。那小许大夫,不就差点被克死吗?还好只是定了亲,退了亲,身子就好了。若是真娶进了门,还不知道怎么样呢!”
旁边有人听见,忍不住插嘴。
“什么命硬不硬的,生老病死也是常事,谁家男人、孩子不生个病?哪能就怪人家姑娘了!”
“呦,别人家的还不一定,这许大夫家说的,就是有点准头!他家天天给人看着病,自己儿子的病情,还不清楚吗?医来医去还不好,必定是没法子了才退的亲,你瞅瞅,一退亲可不就好了吗!”
“可真是!说起来,小月儿自小就长得多可人意,又勤快懂事,嘴又甜。刚退亲那会儿,多少人家来求娶呢,只差点没把门槛给踏破了。见了这姑娘无不满意的,可一打听到这克夫的名头,就再也没有下文了……”
“就是,白白地耽误了这两年呐……”
众人七嘴八舌议论了一会儿,直到沈家大郎出来开了店铺的门,大家才若无其事地散开了。
这时候,走在回城路上的谢家人也在议论这件事。
两兄弟一人一马,三位长辈坐在一辆青布大车里,走到乡野无人处,便掀开轿帘,方便跟走在两边的兄弟说话。
小小的县城中,本就没有什么严密的男女大防,何况是日日都见的本家。爹爹坐在一边,二叔、二婶坐在另一边,便算是懂得规矩了。
堂哥谢聿铭日日在外边交际,打听的事情最多,正给长辈们说沈家的事情。
“那沈家爹爹原是外乡人,走街串巷贩布的,年轻时候走到白河镇,安了家,两口子风吹日晒卖了几年布,终于挣了一份家资,才买了这临街的两间小房子。”
听着谢聿铭的话,二婶忍不住撇撇嘴——
谢家的宅子自祖父辈就有了,门面五间,到底四进,算是县城里数一数二的大户人家了。
这样小门小户的姑娘,就算是长得像天仙一样,也属实是高攀了。
谢聿铭说着说着,也提到了关于“克夫”的风闻,只不过事关姑娘家的名声,也压低了声音,只让自家人听到。
冯氏一听这个话,顿时来了精神——
若是真克夫,来日嫁到老大家,可有的好戏看呢!
倘若克出个好歹来,那自家的聿铭可是独苗苗了……
冯氏正想吭声,沉默已久的谢家老大谢晏发话了。
“这样神神叨叨的话,别乱说,人家好端端的大姑娘,没得被这样的腌臜话埋没了。”
谢聿铭听见大伯发话,识相的闭了嘴,冯氏倒是找到了空。
“说起来,是小门小户家的出身,有些不配……”
谢昂听见媳妇发了话,也附和起来。
“若都觉得这家不好,咱们就再相看相看。这不才相了头一家……”
冯氏立刻给了他一记白眼。
谢晏说:“倒也还好,人家的家中也有可以挣钱的产业,不过是小本生意,比咱家是小些,不算是贫苦人家。”
二婶接着这话,又笑吟吟地朝着大哥说起来。
“可不是嘛,咱们铎哥儿也不小了,人家姑娘可比他小了五六岁呢,若是再耽误下去……”
听这话,谢晏没接话,半晌,叹息了一声。
原本十七八岁就该议亲的儿子,因为五六年出门采买药材,常年不在家,竟然把婚事耽误到现在。
可是家中人也不少,为什么让一个十八九岁的年轻后生出远门呢?
原来,自谢晏、谢昂兄弟俩成年后,就一替一趟出门采买,一去便是一两年。
等到谢聿铭、谢聿铎长大了,就各自带着孩子出门历练。
可是总以长孙自居的长孙谢聿铭实在吃不得这个苦,刚成了亲,就说为了早点延续子嗣,有孩子前不再出门。
再加上二叔谢昂做事糊涂,爹爹谢晏又在路上摔伤了腿,竟只剩下谢聿铎一个人,独自担当起出门采买的事情。
一连五六年,加起来也就在家住了不到二十日。
这才把亲事耽误了。
今年,谢聿铎终于在端午前后又回了一趟家,原本歇了三日又要启程,还是老太太发话,说是宁可关了铺子不做生意,今年也要给铎儿定下一门亲事。
老太太发了话,一家人都忙活了起来,忙着说亲,忙着相看,总没有铎儿能看上眼的人选。
说起来,沈家姑娘还是铎儿正式相看的第一家。
这会儿,二婶又絮絮叨叨起来。
“早就说,我表妹的三姑娘,知根知底的,两家也亲近,人长得又……”
这话二婶已经说了好多次,每次都说赵三姑娘“人长得又好”。
可这次猛然想起今日见得沈家姑娘的美貌,硬是有些不好意思说她“长得好”。
谢晏瞧了瞧一路上没说话的儿子。
自从妻子撒手人寰,自家儿子对自己的话就少了起来。
这么多年,他一个人在外边做了这么多事,不知不觉,竟然长成这样一条汉子,肩膀宽阔,背脊挺拔,在马上也挺得笔直,很是英挺俊逸。
谢晏有些心疼,叹了口气,打断了弟妹的喋喋不休。
“铎儿,你心里怎么想?”
谢聿铎在马上瞧着官道旁疏朗的树木,成片的田野,心中极是畅快。
“沈家姑娘很好,尽快下聘吧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