太子克妻,三年娶了两任妻子,都死了。两任都是我的姐姐。二姐尸骨未寒,皇上赐婚的圣旨已经送到了崔家。现在该轮到我去当太子妃了。...
第1章
太子克妻,三年娶了两任妻子,都死了。
两任都是我的姐姐。
二姐尸骨未寒,皇上赐婚的圣旨已经送到了崔家。
现在该轮到我去当太子妃了。
1.
太子沈临渊迎亲的车马已经到了崔府的门口,人声鼎沸,好不热闹。
但我的闺房里,母亲死咬着嘴唇愣是将眼泪忍了回去。
崔家祖训,男儿不纳妾,因而父亲只有她一个妻子,她为父亲生下一子四女。
如今,才三年,两个姐姐都折在了太子手上。
但大渊国历朝历代的皇后都必须是崔家女。
当今皇后是我的姑母。
在太子克死了我的两个姐姐后,我也必须嫁过去,成为未来的皇后。
父亲正值壮年,却已两鬓斑白。
他叹了一口气,道:“晚儿,将来你会是大渊国最尊贵的女人。”
但我知道,这句话他同我的两个姐姐也说过。
可她们都死了,嫁出去的女儿死后回不了崔家的宗祠,未育子嗣的太子妃,尸骨也进不了皇陵。
不论是生前还是死后,她们都没能成为大渊国最尊贵的女人。
二姐尸骨未寒,皇帝给我与太子赐婚的旨意便已经送达崔家。
崔家世代忠君,莫敢不从。
我朝着父亲母亲跪下,双手伏地,行了大礼。
“女儿自愿嫁入太子府,以延续崔家的荣耀,就此拜别父亲母亲。”
母亲别过脸去,偷偷抹泪。
父亲欣慰地点了点头,但满目疮痍。
我回头深深地看了四妹一眼,刚刚及笄的小姑娘,两只眼睛哭肿了,和桃子似的。
她许是在哭死去的两个姐姐,许是在哭我前途未卜的命运。
但无论如何,我得好好活下去,不让四妹重蹈我们姐妹三个的覆辙。
2.
太子骑在马背上,一身大红色的喜服,鲜衣怒马。
我从红色的珠帘里窥见他俊朗的容颜,这人将是我的夫君。
但他曾是我的姐夫,两任姐夫。
兄长搀扶着我送我出门,低声安慰道:“阿晚,阿莲和阿琳……成亲的时候,太子并没有亲自来接亲,想来他对你还是满意的,你莫要害怕。”
堂堂七尺男儿,此刻喉头哽咽。
我却道:“兄长莫要担心,只是四妹已经及笄,婚事可以定了,我看四皇子就不错。”
余光里我瞥到兄长扭头看过来,目光诧异。
“阿晚,从古至今,崔家女只会嫁给一位皇子。”兄长提醒我。
我目视前方,道:“兄长,路在前方,崔家该往前看了。”
兄长默然,搀扶我的手臂却暗自用力。
他将我送上花轿,大红色的轿帘缓缓放下,又在彻底阖上的一瞬间,猛然被他抓住。
他看着我欲言又止。
但千言万语只在不言中。
我知兄长从来不是认命的人,崔家女岂有枉死的道理?
大渊国的天也该变一变了。
3.
东宫焕然一新,与阿琳葬礼的时候全然不同。
红色的喜气掩盖住白色的凄凉,锣鼓震天的响声替代了丝竹哀乐之音。
欢笑声亦掩盖住内心的悲鸣。
坐在婚榻上,厚重的凤冠霞帔压得我喘不过气来,内心荡漾不出一丝一毫喜悦的波澜。
我的两位姐姐也曾坐在这里。
如今却命丧黄泉。
披着月光,沈临渊一身大红色喜服,金冠玉带,踏入了新房。
他喝了酒,眼角眉梢都漫上了喜色,矜贵又俊朗。
修长的手指掀开遮住我面容的珠帘,他的双眸暗潮涌动。
“崔家阿晚,本宫终是娶到你了。”
我冷静地看着他,寻思着他话中的意思。
崔家的女儿终是要嫁给他的。
是阿莲,还是阿琳,或是阿晚,于他而言,有什么区别?
沈临渊修长的手指熟练地抚上我的脸颊,指尖流连。
他叹息了一声,又道::“夫人当真是国色天香,举世无双。”
可太子殿下忘了,我和我的两个姐姐有三四分相似,长得最美的该是我的二姐。
而当得上“国色天香”一词的,该是我的姑母,当今的皇后娘娘。
此刻,他眸光闪烁,眼里只有我,应该是记不得两位姐姐了。
红烛摇摇晃晃一夜。
礼成。
4.
第二日,我和沈临渊去给皇上皇后请安。
皇后姑母乃皇上挚爱,却从未怀过皇帝的子嗣,太子是过继到她膝下养着的。
姑母母仪天下,有名门贵女之风范,从未苛待过太子。
我和沈临渊叩首,她亲自上前将沈临渊扶起。
这才转头看向我,嗔道:“阿晚,这小子若是待你不好,你同本宫说,本宫定不饶他。”
但我知道,姑母只是说说而已,两位姐姐死得不明不白。
她亦没有插手。
我羞怯一笑,道:“太子殿下待阿晚很好。”
沈临渊随皇上去议政,姑母拉着我的手,屏退了所有人。
“阿晚,你可知,为何崔家女必须是皇后?”凤眼微眯,却已染上沧桑。
我跪下,一字一句道:“崔家广纳寒门,门生遍布五湖四海,朝中大半官员出自崔家,崔氏为后可稳天下人之心,可保江山永固。”
姑母欣慰地点了点头,又道:“你知道便好,其余的,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便罢。”
我抬头看他,问道:“姑母是指阿莲和阿琳的性命吗?”
凤眼含怒,指尖发白,皇后呵斥出声:“太子妃慎言!”
我摇摇头,道:“崔氏女从前朝开始就没有了亲生子嗣,姑母当真甘心?”
阿莲和阿琳,以至于姑母,从小被教育的就是如何做一个合格的妻子,一个合格的皇后。
而绵延子嗣,延续香火便是她们终其一生的使命。
我的话让姑母脸色苍白。
“阿晚,不要太贪,你会后悔的。”她闭上了眼睛,摆摆手让我退下。
我匍匐在地:“阿晚必定会延续家族荣耀。至于其他的,姑母便不要插手了。”
从嫁入太子府的那日起,争与不争,都是要后悔的。
但人生在世,要活个明白。
4.
在回东宫的路上,沈临渊弃马钻进了我的轿撵。
他将我挤在一角,玩着我的发梢,嘘寒问暖:“母后都和你说什么了?”
“母后说东宫冷清,让我择日给太子挑选几个贴心人伺候。”我道。
沈临渊却眯了眯眼睛,似是玩味道:“那阿晚你怎么看?”
我摇摇头,道:“你我新婚燕尔,这么快就纳妾恐于殿下名声无益……”
一抹笑容从他唇角勾起,一双丹凤眼带着欣喜之色。
可我却继续道:“不如等再过两月,这样也可好仔细挑选一番,能入东宫的,品行相貌必然都是一顶一的。”
沈临渊的脸色肉眼可见地冷了下来。
他睨着我,双眸闪烁着我看不懂的情绪。
然后不发一言下了轿撵,驰马而去。
我只觉得可笑。
他做这个样子给谁看?
如若他是深情的,为何三年内娶了三任太子妃?
阿琳尸骨未寒,便搂着我浓情蜜意。
这份深情,我消受不起。
芳芝姑姑跟在轿撵旁,低声道:“太子妃您自小聪颖,闺房之趣也是习过的,您明明知道这时候的殿下想要什么答案,何苦要逆着他来?”
芳芝姑姑是崔府的老人,母亲特地送她到东宫帮扶我。
我只问道:“姑姑,我的两位姐姐这等本事习得如何?”
阿莲和阿琳样样出挑,自然是习得极好的。
可她们还是死了。
芳芝一愣,诧异地看着我,再也不发一言。
5.
入夜,沈临渊喝得酩酊大醉,推开了我的房门。
我皱眉,却直接被他抵在墙上,他双眼通红。
“给我纳妾,你为何能够这样泰然处之,你我才新婚……”
他眼中的深情,我看不懂,也不想懂。
我看着他,目光清明。
“殿下喝多了。”
他恶狠狠地拽着我的手臂,将我甩在榻上。
一身的酒气让我几欲作呕。
可他的吻密不透风。
“阿晚,你既然嫁给了我,便生是我的人,死是我的鬼,你逃不掉的。”
我无神地看着屋顶,突然问道:“那阿莲和阿琳也是殿下的鬼吗?”
沈临渊的身形一顿,撑起双臂看着我,酒醒了大半。
他问道:“什么?”
我直言不讳道:“殿下还会想起我的两位姐姐吗?”
他捏着我的下巴,半晌不语,脸上的神色晦暗不明。
过了好一会儿,他终于道:“阿晚,你别怕,本宫会护住你,你和她们不一样……”
是吗?
哪里不一样?
值得太子殿下让我与她们阴阳两隔……
次日一早,御赐的补膳被送到了东宫。
诱人的香味遮不住避子药的气味。
崔家藏书阁收藏了全天下所有的名医著作,我自小熟读医书。
摩挲着盛着补膳的汤碗,我笑道:“还烦请公公替本宫谢过皇上。”
说着,我端起来送到了嘴边。
就在汤药几乎触碰到我的嘴唇的时候。
沈临渊甩袖,清脆的一声,瓷碗碎了一地。
皇上身边的大太监震惊地看着沈临渊,欲言又止。
沈临渊道:“是本宫疏忽了,公公莫要怪罪。”
我支着下巴看好戏,突然想到了昨夜里情到深处,沈临渊在我耳边低吼的那句话。
“阿晚,给我生个孩子。”
那时,我当是太子殿下床笫之间的甜言蜜语。
毕竟崔家势力根深蒂固,如若有了皇子皇孙,岂不是地位更加不可撼动。
此刻,我却不得不怀疑沈临渊是来真的。
这场戏似乎越来越好看了。
果然,沈临渊被叫去了养心殿。
6.
我则屏退了所有人,跳进了东宫的莲花池里。
这是阿莲溺死的莲花池。
我需要证实一件事情。
阿莲会水,只是名门贵女不以此为荣,所以只有我们几个姐妹知道。
她平生最爱莲花,欣赏莲花高洁之意,却失足溺死在东宫的莲花池里。
我怎会信?
果不其然,我在池底的淤泥里找到了阿莲的足链。
被扯断的痕迹。
我紧握足链,手心掐出了血,这明明是被人在池底拖住,她挣扎的时候扯断的。
哈哈。
阿琳也是。
她骑术一绝,兄长牵回来一匹野性未除的狮子骢,年仅十二岁的她只两下就制服了。
可她是在去城外烧香的时候,马儿突然发了狂,被拉下了山崖。
她摔得粉身碎骨,一双美人目满是血泪。
我从莲花池里出来的时候,正赶上姑母带人来东宫寻我。
我旁若无人的将足链系在手腕上,湿哒哒的额发垂落,仿佛从水里爬出来的恶鬼。
姑母瞪大了眼睛,要说的话卡在了喉咙里。
我却不以为意,问道:“何事让姑母您这样匆忙?”
姑母咽了一口唾沫,道:“太子在养心殿挨了五十大板,已经昏迷了,你还不去看看!”
我冷笑出声:“昏迷了找太医,找我有什么用?”
“他是你的夫君!”姑母气急了。
我却不紧不慢地进屋换了衣服,芳芝姑姑又送来了热茶。
我递了一杯到姑母面前,道:“这茶是兄长从江南带回来的,姑母试试。”
“你……”她盯着我手上的足链,半晌不语。
我慢条斯理地呷了一口茶。
沈临渊就是这时候回来的,发丝凌乱,明黄色的袍子上血迹斑斑。
姑母吓了一跳,赶紧上前在沈临渊身上查看,双眼已经落下泪来。
“皇儿,怎么给伤成这样,你父亲下手也太狠了!快传太医。”
沈临渊却死死地盯着我,凉凉道:“本宫撑着半条命来给太子妃报平安,太子妃当真是悠闲。”
7.
我只觉得沈临渊入戏太深。
生在帝王家,总是将目光放在一个女人身上,是成不了大事的。
“儿臣与太子妃有事相商,就不留母亲用膳了。”
送走了姑母,沈临渊上前扯着我的手臂,将我拽进了寝殿。
扔在了榻上。
“崔晚,你到底有没有心,你可知我为何被杖责?”他掐着我的脖颈,双目尽染疯狂之色。
我却笑出了声。
“殿下是想让我谢你吗?谢你允许我生孩子?谢你不给我投毒?”
我堂堂崔家女,生个孩子还需要批准?还需感恩戴德?
我又笑他的愚蠢。
既没有他父皇的雷霆手段,又多了一颗情感泛滥的心。
我推开他,他受了伤,反应不及时,直接被我掀到一旁。
我又抽出一格抽屉,从锦盒中拿出一颗黑色的药丸。
当着沈临渊的面,吞入了腹中。
我毫不介意道:“崔家女从前朝开始就没了亲生子嗣,殿下又何必这样执着?”
他踉跄起身,掐着我纤细的脖颈。
“你吃的什么?吐出来!吐出来!”
他眸中的慌张不似作假,嘶吼出声:“阿晚,我不许你死!”
“哈哈,”我笑得停不下来,“殿下,我还舍不得死,这只是避子药。”
我要当皇后的,我还要延续家族荣耀。
两位姐姐的仇还没有报,我怎么舍得死?
沈临渊一愣,丹凤眼瞬间睁大了,震惊地看着我。
“你吃避子药?你居然吃避子药……你不想生下我的孩子?”
“为什么……”
我眯了眯眼睛,欣赏着沈临渊的疯狂,半真半假道:
“阿晚作为你的妻子,自然要替夫君着想,为了让夫君将来的皇位做得舒坦,阿晚牺牲这点又算什么?”
他一愣,有几分迟疑又有几分欣慰,终于上前将我搂在了怀里。
“阿晚,你不必如此,无论将来如何,我会护你周全。”
真是深情啊。
我抬起手腕,看着阿莲的足链,喃喃出声:“是吗?姐夫。”
沈临渊搂住我的动作僵硬住了。
我却靠在他的肩上,亲昵道:“这些话姐夫也对阿莲和阿琳说过吗?”
第2章
沈临渊猛地松开我,踉跄着往后退了一步。
“崔晚,你疯了。”他摔门而出。
8.
至此之后,沈临渊即便是初一、十五也不再留宿在我的房里。
我却履行了当初的诺言,两个月后给他立了侧妃,又给他纳了三房妾室。
均是与崔家交好的世家大族的贵女。
即便是太子不再来我房里,她们对我无一不臣服。
侧妃林氏入府一年,便生下一个男孩,她未出月子就抱着孩子跪在我面前:
“从此这孩子只有一位母亲,便是太子妃您,还望您不要嫌弃。”
我笑笑,提醒她:“我还不是皇后。”
侧妃似乎没想到我这样直白,说出这般大逆不道的话,小脸吓得惨白。
我又道:“只要你本本分分,我不会为难你。”
我从来不屑为难一个后院的女人。
但也不会上赶着给沈临渊的孩子当娘。
不过,京城里又多了一桩趣事。
刚下过雨,四妹崔宜去城外烧香拜佛,以超度两位姐姐的亡灵。
回去的路上,台阶湿滑,险些摔倒,幸儿被四皇子搀扶了一把。
名门贵女与皇家贵子,成了一段佳话,戏楼里都出了好几个本子,很是卖座。
女儿家的名声最是重要,更何况是崔家女。
四皇子和四妹的亲事成了。
沈临渊终于忍不住来找我,他咬牙切齿道:
“崔晚,是不是本宫对你们崔家太过纵容?”
“你可别忘了,你为何嫁过来!只有本宫当上皇帝,你才能是皇后!”
沈临渊在威胁我。
我反唇相讥:“为何会轮到我嫁过来,殿下应该比我更清楚。”
他身形一顿。
我继续道:“如今殿下可要好好保住我的太子妃之位,毕竟四妹已经许了四皇子。为何嫁过来我不敢忘,殿下也别忘了,崔家女嫁给谁,谁才能是大渊国的皇帝。”
沈临渊盯着我许久。
终于,他叹了一口气,低声喃喃:“阿晚,我想好好爱你的。”
他转身离去,临走前又道:“我等你回心转意。”
9.
四皇子和兄长交好,是个温润如玉的公子,为此,他立下誓言,此生不纳妾。
这门亲事令朝堂震荡。
崔家女嫁给了两位皇子,这还是有史以来第一次。
一夜之间,老皇帝身体垮了下来,似乎为了让沈临渊坐稳太子之位,竟然病了三日便撒手人寰。
我去见了姑母。
她一身素装,风华绝代的容颜仿佛在一夜之间枯萎了。
就像是民间刚失去了丈夫的妻子,她的伤心不似作假。
“阿晚,你到底要什么……”她颓然坐着,满目哀伤。
“姑母又想要什么?”我反问她。
她摇了摇头,道:“阿晚,我越来越不懂你了,临渊那孩子爱你,你本来可以有自己的孩子,这是我一辈子都求不来的,你为什么还不满足?”
我也不懂姑母。
于是,我对她说:
“姑母可知,沈临渊的亲生母亲才是先皇一生最爱之人,为了让她的孩子能坐上皇位,先皇才找了崔家女,也就是您,并让您终生无子。”
“演戏演久了,可能也会有几分真情,但您若是真靠这个而活,便是愚蠢了。”
姑母瘫坐在地上,死咬着嘴唇,老泪纵横。
我不知道她哭什么。
好不容易熬走了皇帝,她若是能够想明白,崔家未必不能助她垂帘听政。
但她还是为先帝殉情了。
也好,之后的事情,也许是她不愿见到的。
10.
从姑母殿里出来,只听竹林后传来一阵吵闹声。
我随芳芝过去一瞧,原来竟是一个长得颇有姿色的宫女在耀武扬威。
她拿着匕首毫不留情地划花了几个婢女的脸。
“下次再看到你们在皇上跟前晃悠,我就弄死你们!”
“也不看看你们几个什么货色,居然敢狐媚惑主。”
“等我成为宠妃,有你们好果子吃!”
其中一个不服气,怒道:“这宫里日后是皇后娘娘说得算……”
还没说完,又被一巴掌扇了上去。
“她算是个什么东西,崔家女又怎样?还不是拢不住皇上的心,皇上几个月都不去她房里了!再说了,我兄长已经是皇上亲封的骠骑大将军,将来在前朝能说得上话的也不止崔家一家。”
我眯了眯眼睛。
芳芝在我耳边道:“这便是这几日扮做小太监在灵前侍奉皇上的那个,听说皇上受用得很。”
我点头,若有所思。
芳芝又道:“奴婢上去撕了她的嘴。”
我摆摆手,道:“不急。”
11.
这晚,沈临渊激动地来寻我。
他在我面前两步的距离堪堪驻足,欲上前又踌躇不已。
“阿晚,你回心转意……终于原谅朕了……”
我抬眼看他,他守灵多日,青色的胡茬冒了出来,颇为憔悴。
“你从母后殿里出来,她就……随父皇而去了,你为朕做的,朕都明白。”他终于上前,握住我的手。
原来,沈临渊以为姑母之赴死,是我替他掌权扫清障碍。
我不置可否。
的确,年轻气盛的皇帝有一个位高权重的嫡母总不是好事。
沈临渊不是傻子。
这件事若是我来做,能给他省去了不少麻烦。
但他还是不够聪明。
死去的是我的姐姐,我如何替她们原谅?
我理了理沈临渊的衣襟,道:“明日便是登基大典,皇上该早些歇息才是。”
沈临渊喉头滚动,将我搂进怀里:“阿晚,朕很想你……”
我又道:“听闻皇上宠幸了一个婢女,日日许她伺候在御前,还封她的兄长做了骠骑大将军。”
沈临渊一愣,看我的目光多了几分惊喜。
“阿晚……你在吃朕的醋吗?”他将我搂得更紧,欣喜道,“不过是这几日守灵朕用来消遣的玩意儿,她如何能跟你相提并论?”
我继续道:“如今后宫各位妹妹的位份大多都已经定了,只是这位……”
沈临渊讨好道:“阿晚,你是朕的皇后,一切都你说的算。”
我点点头,一字一句道:
“国丧期间,举国哀悼,此女不知廉耻,勾引陛下于先皇灵前,按律当诛,当以儆效尤。”
“至于她的兄长,臣妾想陛下只是一时糊涂,拖出去乱棍打死,才不辜负陛下对先皇的一片孝心。”
沈临渊牙齿咬得咯咯直响,脸色一阵红一阵白。
我的每一句话说的是这个婢女,但实则精准地抽在他的脸上。
“崔晚,你可真是朕的好皇后。”他咬牙切齿。
我朝着他盈盈一拜:“陛下谬赞,臣妾愧不敢当,陛下慢走。”
12.
我成了大渊国的皇后,住进了曾经姑母的寝殿。
为沈临渊诞下一子的侧妃林氏,我封她为贵妃,林氏一族对我感恩戴德。
其余三位妾室,一律封为贵人。
而那个被沈临渊临幸过的婢女,芳芝姑姑亲自带了两个小太监将她缢死。
临死之前她高喊着要见沈临渊,只可惜沈临渊并没有出现。
至于她的兄长,沈临渊亲封的骠骑大将军,却是个不懂事的。
听说早朝的时候,镖旗大将军跪求沈临渊问责于我,说他妹妹腹中已经有了皇子。
我的兄长只一剑便让他血溅当场。
“新皇登基,中宫尚且无子,贱奴竟敢喧哗于御前,还不速速将他的尸首拖下去。”
一向温润如玉的兄长,初见锋芒,足以震慑群臣。
崔家男儿,自开国以来,便被特许可带剑入殿,斩佞臣贼子,无需启奏。
只不过崔家向来低调藏锋。
此次,兄长不再隐忍,抱拳跪下:“中宫无子,乃国之不幸,还望皇上三思而后行。”
紧跟着群臣跪了一地:
“中宫无子,乃国之不幸,还望皇上三思而后行。”
沈临渊差点被气得吐血。
芳芝姑姑叹了一口气,提醒我:“皇后娘娘,狗急了也会跳墙的。”
自新皇登基以来,崔家势头过猛,恐不是长远之计。
我摩挲着阿姐的足链,道:“本宫拭目以待。”
13.
时年六月,江南水患肆虐,百姓流离失所,深受其害。
与此同时,北方盐税出了大纰漏,所纳税额竟然只有往年的一半。
沈临渊下了圣旨,令兄长前往江南治理水患,令父亲连同叔父前往北方收缴盐税。
山雨欲来风满楼。
为民生计,为江山计,崔家莫敢不从。
饶是芳芝姑姑见惯了世面的人,此刻也偷偷抹泪:
“江南水患肆虐,此去九死一生,盐税盘根错节,暗藏玄机,烫手的山芋都丢给了咱们崔家。若是公子和两位老爷都折了,崔家再也没有了男儿郎……”
“皇上这是调虎离山,要清算了。”
我淡漠不语。
她欲言又止,终是劝道:“皇后娘娘和皇上服个软,去求一求皇上,或许还有转机。”
我道:“兄长和父亲本可称病不出,但他们已经做出了选择,上位者,在其位谋其事。”
不过,我想沈临渊等的就是这一天。
确实,该见上一面了。
在御书房外等了许久,将殿内的靡靡之音听了个遍,沈临渊才宣我入殿。
他衣衫不整,怀里搂着一女子,容貌却和我的阿姐有几分相似。
刺痛了我的双眼。
“皇后竟然也有想起朕的时候。”沈临渊玩味道。
我没有下跪,我觉得他不配。
水患肆虐,百姓流离失所,身为国君的他却夜夜笙歌。
怀里的女子却嗔怪道:“皇上,皇后娘娘好不懂礼数,见到您居然不请安。”
沈临渊笑眯眯地看着我:“阿晚,服软也要做个样子。”
我给芳芝姑姑使了个眼色,她上前,拎起那女子,左右开弓,直接扇了五六个巴掌。
“贱婢,皇上和皇后娘娘说话,也有你插嘴的份。”
那女子吓傻了,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哭得停不下来。
“皇上,您要给奴婢做主啊……”
沈临渊不看她,只盯着我,一字一句道:“既然阿晚觉得她不配,那朕便升她的位份,即日起便封为皇贵妃,若她生下皇子,便立为太子。阿晚,你觉得如何?”
“水患和盐税虽然棘手,但未必不可破,皇上可是在赌?”我却问道。
在赌崔家男儿一去不回,从此崔家大势已去。
但沈临渊怎么想不明白,兄长和父亲或许难赢,但躺在温柔乡里的人必输。
崔家屹立数百年,靠的便是国难当头的时候,激流勇进。
我转身离去。
并没有看到沈临渊急红的双眼。
14.
兄长和父亲出发五个月后,皇贵妃诞下皇子。
母凭子贵,后宫的风向已经变了。
除了由我纳进来的贵妃林氏和三个贵人,其他嫔妃再也不来我宫中请安。
而一朝得势的皇贵妃如何能忘记当时被扇巴掌的仇。
命人将芳芝押了过去。
我赶到的时候,芳芝被按在地上,双手压在胸前,就要被剁了双手。
沈临渊搂着皇贵妃,目光灼灼地看着我:“阿晚,此局朕赢了。”
五个月了,兄长和父亲还没有回来。
消息全无。
沈临渊朝我走来,对我伸出了手:“阿晚,朕待你之心一如从前,往后,朕便是你的靠山,只要你同朕服个软,这个老婆子,还有崔家满门,朕都可以为你保下。”
我冷笑着从一旁的侍卫身侧抽出了佩剑,随意甩了个剑花,直指沈临渊。
皇贵妃大惊失色,喊道:“快来人,皇后娘娘要弑君了!”
沈临渊的双眸却闪耀着激动的光芒。
他将皇贵妃丢到一旁,兴奋道:
“阿晚,真的是你,那时朕带兵深入敌军腹地,腹背受敌,那个带了一队骑兵替朕杀出重围的小兵果然是你。”
“朕偷偷追过去,那时你虽戴着兜鍪,却问崔家大郎:兄长,妹妹我厉不厉害?”
“朕便知道你是崔家的女儿。”
“朕娶了一个又一个崔家女,却发现都不是你,好一番计较,朕终于娶到你了。”
沈临渊从桌案下抽出宝剑,迎了上来。
“谁都不许动手,他是朕的女人,朕要亲手降服她。”
我的笑容更冷。
少时我经常跟着兄长出征,扮做小兵历练。
早知他会害死我的两个姐姐,那日我应该让他死在敌军中。
“沈临渊,那日你的命是我救下,今日也该由我了结。”
15.
就连兄长的剑法都不敌我,沈临渊又算个什么东西。
我的剑抵在他的喉咙上的时候,他终于吓傻了。
“护驾!”他扯着嗓子大喊。
从天而降十数个护卫,却又在落地的瞬间,被从四面八方射出的箭矢直接射死。
“你……你……”沈临渊慌不择路,“你……”
剑锋逼近,直接将他的话语割裂,鲜血如注。
他生前留下的最后两个字居然是“阿晚”。
啧。
皇贵妃趁乱在地上一通乱爬,却看到我的绣鞋立在了她的面前。
“站起来。”我对她说。
她哆哆嗦嗦爬起来。
我将沾着沈临渊鲜血的剑放在了她的手心。
“皇贵妃可要抓好,若是掉了,你的脑袋便掉了。”
就在这时,十万精兵打着“清君侧”的旗号涌入了皇宫。
呼喊声震天响地,为首的便是我的兄长,崔家大郎。
精兵将皇贵妃的寝宫围得水泄不通。
皇贵妃手握滴血的剑呆若木鸡,身边是已经死绝了的沈临渊。
我高声喊道:
“皇贵妃行刺皇帝,欲携幼子谋朝篡位。”
“本宫救驾来迟,皇帝驾崩……”
皇贵妃吓得瘫坐在地上,她那愚笨的脑袋终于明白了怎么回事。
“是你,不是我,不是我,我冤枉……”
我扭头看过去,只一个眼神,她噤若寒蝉。
她应该知道,虽然是死,死法也是有多种的。
兄长朝我跪下,高呼道:“皇帝驾崩,然国不可一日无君,稚子年幼,请皇后娘娘主持朝政。”
接着,所有人纷纷跪下:
“稚子年幼,请皇后娘娘主持朝政!”
我双手平举,郑重道:“众爱卿平身。”
16.
我将贵妃林氏之子扶上皇位,并开始垂帘听政。
水患已平,盐税已清,四海升平,百姓安居乐业。
次年二月,小皇帝身体抱恙,林氏恳求我允许小皇帝退位,以修养身体。
我怜小皇帝体弱多病,不宜操劳过度,便允了林氏的请求。
自此,我自立为帝,改国号为兴。
17.
那日姑母问我到底要什么。
在她死前,我附在她的耳边告诉她:“我要成为大渊国最尊贵的人。”
不仅仅是最尊贵的女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