宋姝穿了,她爹宋屠夫临死前给她指了一门孤儿寡母的“好”亲事。 哦对了,还带了个小拖油瓶。 村里人都说,这小人没准就是裴瑄的私生子! 像他这样的长相,本事也不赖,对寡母又孝顺的男人,怎么可能没女人看上? ...... 宋姝端着菜盆,从前山听八卦听到了后山,转念一想,不对啊,她们好像是在嚼我家相公的舌根子!
第1章
冬日严寒,小宋庄的冬天更是尤为难过。
严氏费力地将湖边浣洗好的衣服提起来,水声稀稀拉拉,一旁的妇人见状搭了把手跟她一起拧。
“你家不是新娶了儿媳妇吗,怎么,新妇上门还让你这当婆婆的出来洗衣服?”
不等严氏回她,就有那碎嘴子的插话:“你这不是说笑嘛!这新媳妇也得看是谁家出来的,那宋屠户杀了一辈子的猪,论起杀猪他是一把好手,但要论起养女儿可真是要笑死个人咯!”
“是啊,这十里八乡的看个遍,也找不出来有像他家宋姝那样整日里装疯卖傻,就盯着俊秀后生屁股后面转的,也就是他们裴家不讲究......哎呦!”挨了一拐子,那婆子才反应过来人家事主还站在这呢,冲严氏悻悻地笑了笑。
严氏扯了扯嘴角,同身旁帮她拧衣服的妇人道了谢,端起盆走了。
碎嘴的婆子努嘴,“......切,不就是说了几句实话嘛,她怎么还吃心了......”
“......你少说两句吧......”
没管身后的闲言碎语,严氏绕过一片低洼的菜地来到家门口,不等她说话,一双大手就把她手中沉重的木盆端了去。
男人沉默地拿起盆里的衣服,可能是觉得水挤得不够干,又作势拧了两下。
他动作很利落,很快地上积起一洼水。
严氏揉着腰,撇了一眼旁屋,没见着动静,伸手就去拍儿子。
“......姝娘呢?还不愿意出来?”
她的力道打在裴瑄身上就跟挠痒痒似的,他也不说话,只顾在绳子上晾衣服。
严氏要被这儿子给气死,“白长了这么大个连个媳妇都哄不住!她闹你就去哄哄啊!哪有成婚了还分房睡的道理?也不知道我死之前还能不能看见我孙子出世......”
屋外的嘈杂声传进屋内。
宋姝一脸复杂得睁开眼。
这里不是她熟悉的地方,不是家里,更不是医院,空气里充斥的也不再是消毒水味,而是一股淡淡的草味。
因为没起身,唯一触碰到的就是身下的床,不柔软,却也足够让人留恋。
宋姝抬起手,手掌光滑指腹圆润,以前的伤口全都不见了。她深吸一口气,心中的猜测越发肯定。
这不是她所处的时代,甚至,她也不是她。
她所在的21世纪,国内经济繁荣昌盛,她作为医学博士席曼的学生,跟随老师成立了最新基因病研究所,老师立志切断基因中的传染病病体,整个研究所里的人为了这个目标,已经连轴转了几天,好不容易有了进展性的突破,她长舒一口气倒在了研究台上。
再醒来时,她的灵魂却来到了异世。
环顾一圈,宋姝觉着,眼下的环境实在不像是能保证温饱的样子。
当然,更棘手的是......她还有了一个未曾谋面的丈夫。
紧闭的木门被推开,在阳光下激起了一阵灰尘。
一个小人跑了进来,看到宋姝睁着眼睛,一顿。
“......祖母让我叫你吃饭!”
是个男孩,估摸三四岁的样子,脸上不胖,所以显着一双眼睛特别有神。他就站在门口也不靠近,话说完就跑了,像是不太喜欢宋姝。
当然,知道原身为人的也都喜欢不起来。
原身也叫宋姝,小时候就没了娘,只有个杀猪的爹。宋屠户也没再娶,凭着一把子杀猪的手艺倒也把宋姝拉扯大了,男大当婚女大当嫁,想着自己到底没婆娘,女儿的婚事是越早相看越好。
宋姝十五岁宋屠夫就托了花媒上门,选的人刚一说,却被宋姝打了出去。
这媒人上门都是喜事,不以礼相待就罢了,哪有赶人的?花媒就不乐意了,宋屠夫的猪肉是送了一条又一条,人家就是咬定了不再上门。
这宋姝也是个虎的,你不给我说媒我自己去说。
她就喜欢白净书生长相的儿郎,一见面就把人上下一顿看,张嘴就问‘我看上你了,你能不能娶我’,村子上好些读书人家都被她问怕了,以至于一提到宋姝就摇头。
就这样过了三年,眼看着宋姝成了老姑娘,宋屠夫急白了头,一次杀猪时用刀不慎,切掉了左手两根手指,伤口引发感染,在床上躺了三天,没了。
死之前,宋屠夫唯一做的事,就是给宋姝订了裴家的这门亲。
“......囡囡儿别哭,爹杀了一辈子猪,挑的猪从来没孬过......信爹一回,爹这双招子挑女婿也错不得......那裴瑄爹打眼一瞧,就是个有本事的......”宋屠夫说这话时满眼精光,眼神不错开地盯着宋姝,见她点头应下才安心闭了眼。
原身同裴瑄热孝期成了亲,为的就是给已故的宋屠夫一个心安。但裴瑄此人身量高大,面容冷肃,一走近就跟来了一座山一样,除了脸还算白之外,全然不符合原身的审美,成婚当天拜完堂就开始发脾气,又哭又闹,就是不让裴瑄进房,让来吃喜酒的人看了好一番笑话。
这算是什么事儿呦!
宋姝心中吐槽,但还是乖乖下了床。
末日这几年,什么苦什么罪她都能受着,可唯独“挨饿”这一点是万万不能忍受,任何一颗未被污染的粮食都是值得珍惜和品尝的。
来到堂屋,方桌的三边都坐上了人,严氏坐主位,裴瑄和那小童挨着坐,宋姝自觉地在严氏另一边旁边,也就是裴瑄对面坐下。
“那个......姝娘,”严氏递过去一个馒头给她,“昨天你说头疼,今天如何了?”
宋姝接过,咬了一口慢条斯理地咀嚼着。
“看到裴瑄就头疼”是昨天原身发疯不让人进屋的理由之一。
“......多谢娘关心,已经不疼了。”咽下嘴里的馒头,宋姝回道。
这般温和的态度倒是让严氏惊了一下。
“不疼就好,不疼就好,恪安,你刚不还说担心姝娘的身体吗?”严氏怼了一下裴瑄的胳膊。
听着这句“恪安”,宋姝意识到这应该是裴瑄的字。
裴瑄没接话茬,放下筷子看向坐在一旁的小童,“吃好没?吃好就随我出去练功。”
一个眼神也没给宋姝。
严氏有点紧张,担心宋姝又像昨天那般故态重萌。
宋姝才不关心。
眼下没有任何一件事能大过她吃饭。
天知道她上次这么安心的吃一顿饭是在什么时候,什么裴瑄不裴瑄的,只会打扰她下筷的速度。
就是这菜也太清淡了,没什么味道,几乎就像是水煮菜。
看到屋里的陈设,宋姝倒也淡然了。
果然一个时代有一个时代的拼搏啊,在21世纪是为了实现自己的价值,这个时代却是回到了最原始的填饱肚子?
第2章
裴家这院子准确的来说,更像是一处临时的居所,这一点从吃完饭后,严氏就开始拾掇院子可以看出。
不大的泥瓦房分为三个部分,堂屋带着东西两个小屋、两侧各延生出一间小屋、中间一个院子;宋姝刚才就是从西面那个小屋出来的。
原身的记忆里,裴家人并不是小宋庄的原始居民,而是半年前突然来得。
生面孔的出现引起了庄里一帮人的好奇,特别是裴瑄这般高壮的男丁,长相又周正,不少家里有女儿人家的都动过心思。
不过在知道他带着寡母、寡母膝下养着一三四岁的男娃、也没见他有什么正经活计的时候,多数都歇了心思。
整天不见人影,说不定就是那捣鼓歪门邪道的人呢?那小儿指不定就是他亲儿子,只是为了好说媳妇才说这是他侄儿罢了,好好的一黄花闺女怎么能赶着上门当后娘?!
也就宋屠夫敢了,将这两个婚事不顺的人硬是凑到了一起。
透过窗,宋姝打量着院子里扎马步的一大一小。
该说不说,宋屠夫相人的眼光是不错。
感觉到被打量,裴瑄转头看了过来。
宋姝慢条斯理喝掉最后一口粥,确保没有一粒米剩下,收拾了碗筷端着出去。
严氏惊讶,“姝娘你就放在井口那,等会我去洗......”
“不用娘,我可以。”宋姝丢下水桶舀水。
来都来了,也不清楚还能不能回得去,眼下还是既来之则安之,好好过日子吧。
只是......
“娘,之前是我不好,我想着我爹刚入土,这同房的事还是等孝期结束了再说吧。”她心脏还没强大到能跟裴瑄睡一起的地步,毕竟论起来两人还真就是陌生人。
严氏急了,“那怎么能行......”也不是说同房了就得圆房,自家儿子这性情本就清冷,再不住一起,她什么时候能抱到孙子?!
“我经常出门,晚上不一定归家,还是住廊下方便。”裴瑄打断了严氏的未尽之言。
双方都不同意,严氏自然也拗不过,心里憋着火气,手下薅草的动作也急了三分。
一桩心事解决,宋姝浑身轻松,赞赏地看了裴瑄一眼,回头就看到严氏给菜地里除草连带着拔掉了好几颗菜苗。
“娘!”宋姝甩甩手,“这碗我洗好了,不清楚放哪儿你给端去吧,这草我来除。”
这可都是没被污染的好植物,这土虽然不肥,可还是冒出了不少嫩芽。
她筛捡着把野草的苗挑了出来,留下的都是差不多模样的。
“......这不都是野草吗?”严氏问。
“当然不是,这些剩下的瞅着应该都是青菜苗,在长两天估摸就能吃了。”
宋姝回答,心里还挺好奇严氏他们的身份。
按理说庄稼人不可能不认识菜苗,严氏这样子一点都不像普通农妇。
不简单呐。
手里有活,这时间过得也就快。冬日的天黑的早,早早的就没了日头,宋姝想着绳子上还挂着衣服,一低头就看见一坨小人蹲在菜地旁,戳着留下来的小苗苗,黑眼珠子中满是好奇。
听着后面有声,好奇的深色多是消失。
还挺警惕。
“那还没长大,现在不能吃,”宋姝凑过去,“要想快点吃到的话,不如你给他浇浇肥?”
小童板着脸,看向宋姝的小脸上满是不符他年龄的严肃。
不过“施肥”明显打动了他,眼里闪过一丝好奇。
小童抿唇低声问:“......什么叫做‘浇肥’?”
“浇肥啊......”宋姝拉长尾调,“就是一种可以让禾苗快速长大长大的东西,一般都用......”
“用什么?”
“用你这种小娃娃的尿!”宋姝满意的看到小童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的模样,实在忍不住上手捏了一下脸,不等他反应就已经抱着干了的衣服进了门。
哎呀小孩子就是好骗。
小童意识到自己被捉弄了,下意识想找人告状,结果在廊下看到了裴瑄,顿时眼前一亮。
“......小叔!她欺负我!”有了亲近的人,嘴巴也瘪了起来,眼睛里积酝着泪花。
裴瑄从廊下走了出来。
“宴清,‘君子进德修业’,下一句是什么?”
小童泫然欲泣,可还是认真回道:“君子进德修业。忠信所以进德也。修辞立其诚所以居业也。”
“‘立其诚’何意?”
“......是君子诚以待人,说话必须一字是一字,一句是一句,不能半点虚假,心口如一,这就是‘立其诚’。”
裴瑄颔首,“她欺负你了?”
其实也就是脸颊被捏了一下,并不疼,更多的还是被捉弄的羞耻感,想到刚才的问答,宴清到底摇了摇头,“没有......可是她说假话骗我!”
“她没有骗你。”裴瑄的目光越过他,看向堂屋门口探头探脑的人。
宋姝倏地缩回了头。
而小人宴清脸上的严肃却是彻底破碎了,满是惊恐地看着那片菜地里的嫩芽。
当天晚上,裴瑄不在,吃饭只有三个人,宋姝拿着筷子吃得喷香,宴清却吃得尤其少。
见到这一幕的严氏忧心忡忡,多次给他夹菜都没用,反而让宴清更抗拒吃东西,捂着嘴巴头摇得要起飞。
“清儿,是不合胃口吗?”
宴清推开碗,让碗里的青蔬离自己又远了点,“祖母,清儿不饿。”
在知道这些菜蔬都是施了农家肥长大、以及农家肥都是粪便堆出来的后,宴清彻底吃不下去了,即便自己早已腹中空空。
他看向一旁吃得开心的宋姝。
她不是也知道吗?为什么她还能吃得下去?
宋姝感觉到小人在看他:“现在不吃晚上会挨饿。”
裴瑄没回来,是以宋姝和小人挨在一起坐。
宴清撇头,没有理她。
宋姝也不在意,还把宴清没吃的那份菜窝头也给吃了,满意地打了个饱嗝。
是夜,因为晚饭吃得太干被渴醒的宋姝掀开了被子。
起身下意识想摸枕头下的防狼喷雾却摸了个空,她独身已久,警惕性一直很高,反应过来自己已经不在现代,于是披上外衣就往厨房去。
厨房在东边廊下的矮房里,一旁就是裴瑄的住的屋子,没听到动静,估计是没回来。
宋姝用水瓢舀了一勺锅里的水,因为是之前烧开洗漱剩下的,水喝着还有点烫嘴。
吹的时候就听到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,很微小,虽然知道不会是什么大型野生动物,却还是让宋姝十分警惕。
很快她的目光目光锁定在柴火垛那边,“谁在哪里?!”她厉声呵问。
顷刻,一个小身影慢吞吞爬了出来。
宴清紧紧低着头,看不清表情,透过窗户射进来的月光,勉强能看见他红得几欲滴血的耳廓。
“怎么是你?”宋姝奇怪,倏尔又想到了什么,一下子笑了,“我知道了,你饿了是不是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