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命硬。这是我一出生便会萦绕在耳边的话,算命的瞎子说我是白虎座煞,女生男命,先天刚硬,克夫克子克自己。村里人都说我活不下来,阳气太烈,就算是硬保住命了,以后也是个傻子。可当领堂大神的姥姥不服,年年为我烧替身,拜堂口,收兵马,积福德…………我是白虎女,带你认乾坤。
第7章
姥姥的表情当时就怔住了,“四宝,你……”
她大概做梦都没想到我能呜呜渣渣的弄出个锄头,而且还没费吹灰之力的就把这家伙吓唬住了!
我仍旧笑的灿烂,“姥,你看,他服了,他怕啦!”
姥姥看着我,先是发愣,随后慢慢的牵起嘴角,轻轻的点头,好像是笑的,可眼睛却湿了……
多少年后我才懂,那个神情,就是欣慰。
我这个被全村人嫌弃的小傻子,第一次,让她有了欣慰甚至自豪的感觉。
剩下的事儿就是我以前看到过的了,姥姥再次让那个男人坐到椅子上,之后拿出一大块红布,她问,男人答,姥姥再一一记到红布上。
这就是个臣服的过程,以后这个蟒仙儿不光是这个男人家的保家仙儿,就跟今天能来我家院子里的地仙儿一样,在我姥姥有需要时也可以叫来。
姥姥常说,不要以为这个东西有多深不可测,地仙儿如果修成人身,那从某种程度上来讲是跟人一样的,不用怕,该顺的时候顺,该硬气的时候就一定不能服软。
虽然她用‘圈香’找来了别的仙家,貌似要围殴人家,但其实这些仙家都是互相知道不易的,因此,主起震慑,不到万不得已不会动手的。
“兄弟几个?”
姥姥问着,现在男人身上说话的还是蟒仙儿,但语气已完全没有刚才的灼灼之感,老实的回道,“八个。”
“嗯。”
姥姥点了一下头,:“看什么最厉害,是虚病实病,还是相面八字婚姻财运阴阳两宅。”
“可看虚病,鬼祟之物不放在眼里。”
姥姥笑了笑,:“脾气这么大,我看也是,好烟还是好酒!”
“都喜。”
“以香为号,翠云山清寒洞蟒黑龙率门下弟子立堂口与刘家堡,领香出马弟子姓刘名宝才,一心侍奉,以保你蟒仙儿日后名扬四海无人阻挡,但道义为重,慈悲为主,需时刻警醒弟子不要骗人钱财,否则勿怪黑妈妈报上房仙后手下无德,破你人形,败你堂口,收你兵马,将你贬回清寒洞重新修道。”
男人半垂着脸点头,“黑龙明白,既已得人身,自知深浅。”
姥姥长舒出一口气,“拜师吧,拜师过后你的堂口就可以立起来了!”
拜师是姥姥作为领堂大神的一道程序,就是拜姥姥堂口上的黑妈妈为师,这样,黑妈妈就会收下并且认可这个仙儿了,但这个拜师不是咱们常人理解的那个拜师,不用授道的,说认大哥到是能更通俗一些。
简单理解就是这个黑龙以后一旦遇到茬子弄不过了,那就可以来找黑妈妈帮忙解决,因为他认了黑妈妈当他师父就是大哥了,小弟有难,大哥可能不管吗,而且真有那天大哥也得不乐意啊,哈,敢动我给安排堂口的人?!你看我不收拾他的!
基本上,就是这么个意思。
但这道程序在我长大后已经极其简化甚至没有必要了,为什么,仙家比谁都好脸子,要知道,人家可是被凡夫俗子请回去消灾解惑好生供奉的保家仙啊。
若是真遇到难度大解决不了的活老仙儿根本就不会临身相助的,没谁会打无把握之仗,一旦被撅了,回头叫嚣,你等着,我去找我师父干你?!
可能吗,多丢人,多磕碜啊!
这点,绝对是他们作为地仙儿所知道的深浅,修道路漫漫,他们知道成人身这步有多难,不临身给悟的用意就是让事主另觅高人,这活他们有某种原因不接,不来,这很常见,且一点都不丢人,但出来被打脸那事儿可就大了,没哪个保家仙会拿自己的名声名誉开玩笑的。
但这程序在姥姥那时是不能落下的,等他拜完了,最后一步那就简单了,姥姥会跟太姥姥配合用九尺九的红毛线给他捆上,打几个结后弄把小锁头绑在最上面,随后再拿出一把蹭新的剪刀,深吸了一口气后就放声高喊。
“我手里拿的是三宵娘娘的双龙金绞剪,一刀剪开你的绊马索以及八宝九连环,南斗报号北斗讨令,顺香顺火顺香烟,新堂人马四面八方救苦救难!!”
喊完,咔咔几剪刀再把红线给剪碎了,意思就是剪开这个蟒仙儿的束缚了,以后他就是个有名有号有堂口的保家仙了,按我的理解,就是户口给上完了。
最后再把红布罩上,等再拿下来时,这个男人就又跟睡着了一样了。
姥姥回头看向那个女人,招了招手让她过来,没等她开口,直接把写下的红布还有那个锁头给她,:“这是你家堂口上老仙儿的身份排号,你收好了,你家男人这几天还不能醒,但肯定会做梦,该怎么做老仙儿都会交代的,等他醒了自然什么都会了,要是以后他还有什么不懂的,那就让他来找我。”
女人连连的点头,:“薛大仙儿,我男人这就不会死了吧!”
姥姥嗯了一声,:“以后你男人在刘家堡子还会有一定的名声,这个蟒仙儿道行很高,不是假把式的,回去好生供奉着,记住,千万别赚昧心眼子钱,不然出马的弟子转世不会为人的。”
女人见状自然是连声的道着感谢,姥姥拉着她却满脸正色,“记着,靠老仙儿发财,是大忌讳,一般接仙儿头十年看事情那是最准的,但是要靠它发财,那就越来越不准,等于是给自己找死路去走了!”
“我知道了,薛大仙儿,今天你的不易我都看在眼里了,我们肯定会做好本分的!”
“这就好,你这种的最累,因为你男人啥都不知道,没办法,也是为了给他保命……算了,不说这些了,今晚你们就去我儿子那屋休息,明早再回,你男人这皮肤等他醒了就好了,我给你带点草药,回去给他煎了泡脚,等他都好利索了,就可以正式给人看了!”
“谢谢薛大仙儿,您的大恩大德俺们这辈子都会记着的!俺们,我……小弟,跪下啊,给薛大仙跪下啊!”
女人还是哭着道谢,激动的甚至有些语无伦次,姥姥跟太姥只能一左一右的拉着他们俩,嘴里直说着,人好好的就成,犯不上下跪!
我只能在旁边等啊等,好不容易等到姥姥给他们安顿好了,我寻思,应该到我能邀功的时候了吧。
可姥姥好像没注意到我,只是一脸疲惫的和太姥收拾着院里的东西,等捡到锄头的时候,姥姥的身子一顿,看向我,轻柔的叫了一声,“四宝……过来……”
我笑嘻嘻的跑到姥姥身前,“姥,你高兴不。”
“高兴。”
姥姥摸着我的头嘴角轻笑着,“你给姥长脸了,虽然今儿个我没叫来多少大仙儿,但这院里请来的一回去,各个山头也都会知道我薛家出来个厉害的小娃娃了,之前我就怕黑妈妈没人继承,换个人当领堂大神这些仙儿不服,但现在不怕了,我孙女儿蹿窍了,老天爷给饭吃啊!”
“蹿窍!?”
一旁的太姥怔了怔,“凤年,孩子这忽然啥都知道就是蹿窍了啊!以后就啥都懂了?!”
姥姥没答话,眼睛则直看着我,:“宝啊,你告诉姥姥,你是怎么知道这个蟒仙儿是被那个男人打过尾巴,而且还怕锄头的呢。”
我想了想,第一个问题是我也不知道咋知道的,第二个,则是不知道什么东西告诉我的,答起来复杂,于是直接摇头,“不道。”
姥姥叹口气后只能点头,“姥姥会想法子让你阴阳平衡的,这样,你懂事了,姥姥死了,也放心了。”
“姥姥你高兴吗。”
我又问一遍,大人咋老喜欢岔开话题呢!
姥姥笑了,“老问这个干啥啊,高兴啊,看我孙女儿这样懂事还能帮姥姥忙姥姥最高兴了!”
“那姥姥给我买冰棍儿吃吧!”
我真是乐坏了,“我做了姥姥高兴地事儿姥姥就会给我买冰棍儿的!老多冰棍儿啦!!”
第8章
谁知道我这个要求一出,姥姥的笑脸当时就僵住了,“你拿锄头出来就为了吃冰棍儿啊。”
“啊。”
我大大方方的承认,“姥,给我买脆皮儿的冰棍吧!我想放碗里用勺挖着吃!”
其实我对蹿不蹿窍不在乎,对那个告诉我黑龙软肋的家伙也不好奇,他爱谁谁,心里就清楚一点,我要是能帮到姥姥了姥姥就高兴,姥姥高兴了就能给我买冰棍儿,要不然谁去拿锄头去啊,那玩意儿死沉死沉的!
姥姥的脸色又是一变,“这都几点了,买不着了!回屋睡觉去!!”
“姥,给我买嘛!!姥!”
“大晚上的你再喊我打你啊!”
“姥!!我白让你高兴啦!姥!!”
我在院子里大笑着嚷着,谁都以为我是在跟姥姥疯闹,只有我自己知道,其实我是在哭,唉,‘一哭就像笑似得’这句话每天都会被我很完美的演绎着!
折腾了半宿,直到我从地上折腾到炕上,最后又被姥姥扯着脖子的按在被窝里,眼皮打架时嘴里还在念叨着,“姥,我要吃冰棍儿,我要吃冰棍儿……”
太姥在旁边小声的问着,“睡着了吗。”
我想说我没睡着,让我舔一口冰棍儿我就睡觉,但是眼皮子太沉了,我怎么撑着都张不开……
“睡着了。”
姥姥应了一声,“可算是消停了。”
我感觉太姥给我掖了掖被子,嘴里轻声的说着,“冰棍儿有啥好的,拔凉拔凉的,一年四季咋就得意这玩意儿啊,就是阳气壮顶的心里热也不能这么吃啊,将来长大了那不得做病啊,月事都不能好了。”
“现在也要做病,谁家孩子七八岁了还这么不懂事儿啊,这没个怕的人,怕的事儿,一点深浅都没有,我都怕她以后上学再把学校给点了。”
太姥听着姥姥的话有些着急,“啧,你不是说四宝这都蹿窍了吗,这是好预兆啊,以后实在不行就接你班当大神,不上学也不饿不死!不就是识字儿吗,我教她!”
“这不上学能行吗,还你教,你净教错字了,再说,就四宝现在这样,也当不了先生,谁知道她今天这一出是真的蹿窍了还是瞎猫碰死耗子撞上的。”
“哼,我跟你妈那念得可是私塾,请老师进门教的,当年谁能念得起啊,得,我跟你唠这个也没用,就说四宝吧,锄头的事儿咱先不提,就说那个男的在门口时四宝咋就知道他打过蛇!还大蛇!”
说到这,太姥的语气明显有些激动,:“凤年啊,那瞎猫咋这么有谱还能撞上两回啊,要我说,就是给悟了,老天爷赏饭吃,四宝以后肯定能当先生!而且要当就当那大个的!厉害的!”
太姥的话一说完,姥姥的声音当时就沉了下来,“哼,当先生?我也想啊,可这孩子连善心都没有怎么当先生,我大哥说了,要是孩子十二岁以前哭不出来,那就不能让她长大了,不然,绝对是个祸害。”
“你啥意思啊!”
太姥用力的抱住了我,:“薛凤年,你好狠的心啊你,这可是你亲孙女儿啊,真哭不出来你还能给掐死啊!我告诉你,你要是敢动她我跟你拼老命我!”
“姥,冰棍儿……”
我感觉自己拼尽了最后一丝力气吐出了几个字,随后,便彻底的睡死了过去。
这一觉睡的特别的沉,我好像到了一片草地上,耳边满是小孩子嬉笑的声音,四宝,来玩儿啊,来找我啊,来找我啊。
四周围空荡荡的,我寻着声源望去却啥都没看着,“你在哪啦!”
我大声地问着,“你出来啊!”
笑声很清楚的在我耳边缭绕,回荡,“你跟我说谢谢我就出来啦,是我告诉你黑龙怕锄头的!你谢谢我啊!”
我的嘴角控制不住的翘起,,“你是女的!可我咋看不见你啊!!”
“四宝,我帮你了啊,你得谢谢我啊,你谢谢我啊……”
我嘿嘿的笑着不停,“你谢谢我啊,你谢谢我啊。”
“四宝,你是傻子吗……”
“我是傻子。”
我笑呵呵的用手托住下巴,“你是傻子吗!!”
“哎,四宝,我是帮你的啊……”
……
“四宝,四宝,几点了,快起来了。”
我迷迷糊糊的睁开眼,“太姥,昨晚做梦有人问我是不是傻子……”
太姥一个瞪眼,“谁敢说你傻,太姥一个鞋底子拍死他,来,乖,起来吃饭了!!”
我磨磨蹭蹭的坐起来,眯着眼伸手挠着自己的后背,“太姥,那个打过蛇的男的呢。”
“早回去了,就你一直不起来,以后晚上不能再赖着不睡觉了啊!来,赶紧起来穿衣服。”
我抬着胳膊,还没等伸进袖子,一记高八调的女音就在外面响起,“薛大姨啊,薛大姨你在家吗!你快去看看吧!!我婆婆走了啊!!”
这一嗓子嚎的,不但给我弄清醒了,惊得金刚也是一阵犬吠。
太姥抬眼往院子里瞄着,“这咋大上午就呜嗷的……四宝快穿,来人了!”
“太姥,谁来了啊。”
“听声是孙桂香,唉,没一天儿是消停的。”
等三下五除二的穿完了,我‘嗵’的蹦到地上趴着窗台往外看,眼瞅着一个女人直接生扑进我家院子,由于着急,一过大门槛脚底还绊了一下,踉跄了几步差点给自己送到金刚嘴里,我忍不住咯咯的笑着,看着她满脸惊惶的大叫:“薛大姨!薛大姨!你家这狗要咬人啦!!!!”
姥姥从厨房奔出去,手里还拿着一个锅铲子,“金刚你给我消停的!!”
等金刚安静了,姥姥才提了提气看向来人,“你婆婆咋得了?!”
来的女人哭的直抽,“今儿我起早就去上集了,合计回来再做饭给我婆婆那屋送去,谁知道刚一推开她那屋门,就闻到老大一股子味儿,好像是熏死了!我一直以为她得是病死的,谁合计是被炉子烟给熏死的啊!”
哭着,她还不忘用力的用袖头子擦了擦脸:“人都硬了啊,薛大姨,我家那口子还在外地哪,我一个女人也没经历过这些啊,只能来找您去给主持张喽啦!”
姥姥的脸‘唰’的一下就冷了下来,擦了擦手走到她身前,“现在哭有啥用啊,我早就说过人岁数大了别给她整单独的小北屋去,现在刚开春这么冷烧炉子你不勤看着点能没事儿吗,哭哭哭,大早上不合计先给老人做饭自己倒是知道去集市溜达玩儿了,活着不孝顺死了你倒是来劲儿了!!”